8年了，沒想到轉了個彎又回來。這8年來無時無刻⋯⋯誇張了些⋯⋯當心情痛苦或遭遇困難便會想，曾經有個安樂窩讓我躲進去我偏偏不要⋯⋯
啊，其實是因為那是個有人安排好的安樂窩，我才不要。
大學畢業之後常常陷入一種會找不到工作會餓死會沒錢的心理陰影和壓力之中。對其他人而言找不到工作或沒錢可能只是暫時，或者只是賺少了一些，例如肥灰。他們四萬元一個月，轉工後1/3人工都比我多。
不過，以前也不怎麼強烈地覺得。就，會掛在嘴邊，但不會覺得「真的找不到工作」。然而8年前去了趟澳洲之後，這件事非常深刻地烙在腦海裡。
原來真的會找不到，1蚊都無落袋。
然後，接二連三的失敗。那兩年間無論從澳洲到台灣到香港，每一次都是失敗後再失敗。
自信是從那一刻完全失去的。從此，找不到工作，沒錢就成為某種陰魂不散的陰影。而事實每隔幾年都會遭遇一年收入不穩定的時段。2018年打算轉移跑道，去到年中就沒錢了，借了銀行一萬才過得去。去年4月也遭遇類似的事情，我想說換一換出糧戶口，第一個月晚了5天出糧。2000月就能撐過去的關，就這麼撐不過去。
今年也是如此。幸好在預料之中，也沒有太難過。只不過每次報價後沒有回音，又會落入自我厭惡之中。我不夠努力技術不好說話不討好總之不做自己就沒事了誰叫我投胎回來又做自己呢？
然後有時又會想，是喔，是不是呢？如果我留在舊日，有人幫我安排好一切，會不會不會落入如斯的自我厭惡和否定之中？
嗯⋯⋯不過這些日子是想得清清楚楚，我是必須要一手一腳建立自己的事情的個性。
在香港這些年唯一優點是我拿着香港身份證，我可以合法在香港找工作。找到工作就可以建立自己的地方。
我喜歡用自己工作的錢買的床，雖然直到搬去錦田之前仍在用多多大夫送的枕頭（想起來當年有點不客氣，那個枕頭好像140元。但那時是雪中送炭，交了房租之後我是一蚊都沒有，出糧前一星期偷偷不拍八達通搭輕鐵。）
我喜歡那幾組儲了五年錢才買得起的無印架子。原本我想用他們五年，我想帶着他們去馬來西亞，沒想到才兩年就分別了。我喜歡每一本我買的書，從一開始我就用自己的錢來買書，每一本買的情況大約都記得。我喜歡一手一腳把自己的空間料理好，把自己整理好，不需依靠其他人。
可惜，好像，終究要失去。
多多大夫那日send了個message說他買了一台160萬的機器電抑鬱人。160萬，我10年年薪水總和。
我一直不覺得自己需要好多錢。夠生活，夠一年去一次旅行。我更重視平日的日常生活。如果每日都活在不情願的境裡，去多少次旅行都補不回來。
關於貧窮，中學時有一段這樣的話。班上有一位女同學，我知道他們平時都不怎麼喜歡我，可是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她很留意我：「張子房四年先換一副眼鏡，佢副眼鏡生曬青苔。」
真的，中四時我們已經不同班但她居然記得還講出來，午飯在花都那些有搖搖椅的店。當眾地。
四年換一次眼鏡不是我情願的。但我也真的不知道原來眼鏡要一年一換。大學時持續着四年換一次眼鏡，三個月剪一次頭髮。而頭髮是有名的硬，預科時搞到校長很頭痛，我算是班上比較會念書的同學，但一頭頭髮⋯⋯他自己拿梳幫我弄還破例讓通識老師幫我jer了一次頭（要上校園電視台嘛⋯⋯）
返學鞋要一年一換，我每天走45分鐘上學再走45分鐘放學。普通鞋是三年一換。出來工作後也是三年一換，直到2020年，才用消費券，現在有三對鞋。往後9年我都不用再買鞋子（我是認真的，如果它們沒放爛）。
錢花在哪裡呢？花在學習。大學畢業後忽然很自卑。出版業呀，隨隨便便都能找到幾個雙碩士。高峰時工作場所有七個博士圍住我。那幾年我一直很執着要讀碩士，花了半年考IELTS。每次1300元。好貴，考了一次之後，我就沒考了。後來想想，我應該一直考考到成功為止。
1300元對我來講好多。那年還在賺8000元。想報編輯課程，1500一個學科，沒錢還是向學姐借的。分三個月還清。後來又用持續進修基金讀了一年編劇課——那其實是吹水大會。隔年後又上了攝影課。
拔智牙的錢也是問多多大夫借的。4000元。兩隻拔了8000，其中一半是他的。可能我要把那隻碎牙給他才對。亂講。
去年如果不是肥灰的車我大概可以儲到多一倍的錢，也不必這麼擔心和惶恐。可是沒有人願意租車給我，明明是同一個sale租給好爺不租給我，那⋯⋯真的。也OK啦，辛苦一年做到我想做的目標。
這就是錢的關係。最近看到許多商攝都想接，拍食物甚麼的。主力我是拍戶外活動，因為那樣子需要的器材最少。如果要拍食物，就要一支微距鏡，近萬港元。可能用了一次，之後就接不到Job。還要燈，還要攝影棚。
所以我不捨得錦田就是如此，那邊按照我的方式做到了我想做的事情（雖然還是賺不了錢）。而且錦田是一個我受了傷之後，想要回去的地方。好像這輩子唯一一個令我安心的地方。
現在也不錯啦，現在租的地方也是遠離巿區。雖然出門是稍為有點不便，不過我很喜歡，四野無人皂郒心覺。是的，就像錦田。所以最近也開始了，想要多住一年的想法，首要就是要賺錢。
如果能接到香港的job就好了！兩張poster便足夠一個月生活費。可是不常有。
最後，終於，終究，我是希望憑自己的能力，過去累積的一切，創造出適合自己的生存方式。每天都享受着過日子，直到生命終結為止。我可不想到死的那天才想到，啊，我好多事情都不情願地做，不情願地過，到臨終之時沒幾天自己是開心的，是自己想要過的，每天都被社會和他人逼迫着我去滿足他們⋯⋯
還要被嫌棄。你近視深頭髮硬走路慢賺錢少不買保險不投資沒樓沒車沒人緣太認真反社會不服從制度不接受現實不會討好其他人不努力考試不學英日法語⋯⋯
以上，全部都是每天其他人對我講的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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