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解的夢

造了一個難解的夢。夢見自己搭了一架上升的觀景升降機,非常大。我是想落樓的,升降機往上,我想,也沒差,便上了。風景很好,走到最右下角,坐下來好好看。到11樓(剛好是公司樓梯),進來一個女子,頗年輕,去了我的對角偏中間一點點。一個肥中年就站在電梯門前。

升降機直直往下,速度正常。我想着坐在地上也太掉人了,想站起來,蹲到一半,覺得地板搖晃,還真的在搖,整板地板像搖搖板般晃動,一不小心就穿板跌落。肥中年指住我:「穩住!別動!」我便趴下來,手肘抵地。

地板是一整塊用方形磚連接而成,物料不清楚,鋁板那樣的顏色。其時升降機已落了一半,穩住就OK。然而再次往下時,女生那邊的地板一塊一塊跌下,她沒了立足之地,我大聲驚呼。突然間有一條繩子出現,她拉住。

肥中年毫不猶豫跳出電梯回到大樓。很神奇地進來時有門,落下時整面門和牆壁都沒了。所以他一跳就回去。

我還抵在地上,穩穩到地面。電梯的地板經已塌了大半。抬望,女子懸在半空,約在三樓的地方。肥中年則在二樓。此前因為地板一直崩塌我根本無從發力,到了地面終於借力站了起來。仰望大喊,別盪呀,我找人幫忙。結果她就盪了回去。


夢就在這裡結束,結果我甚麼都沒做到。上網查解夢,找不到很好的解釋。

今年以來就特別多夢,全是些與生活相關的事情,說會得到安穩的生活。也求了籤,是上好的籤。可惜現實生活是步步進逼。阿匐說要去籤文有信心,我只是對自己沒信心。

這幾天終於盲目地跟一些舊同學請求幫忙。本來我是不想和以前的人有任何接觸。原本2018年的計劃是,已經不想在體制裡做書了,我也不適合組織內工作。去了趟檳城才發現,自己其實喜歡去不同地方。那時的計劃是,打一份安定的工,儲錢,兩年後搬屋,買車,然後載大陸人在HK到處走。讓他們了解HK的情況。當時2019嘛,好多朋友想知道這些事。然後2020就換到現在這份工作,合約期滿想去檳城住一陣子,去台灣考導遊證。回HK再炒散兩年。儲夠了就去檳城和馬六甲找學姐。

2月份情況急轉直下,我心裡很焦急。當然焦急是因為沒打疫苗,只要跪下去,沒甚麼大不了。日常生活不出入商場也沒問題,鄉郊地方,樓下很多賣菜的賣吃的。影響不到。最麻煩是工作,已經出了指引要按政府規定打針。這下子如果我不打,約滿籌金甚麼的全都沒了,損失很大。我的情況也未至於最差,有些同事是今天不打,別天就不能上班。他們更大件事。

問我為甚麼不打?不是不打,不想被逼打。12月其實約過去打,誰知道突然出了變種,又說之前打了的人要補第三針。我就想說,停一停,看清楚再說。我是不想一針又一針,無止境打下去。而且外媒也經已有報導,美國有特效約,世衛也說人體免疫系統優於疫苗。

不是的,如果我今天工作和日常生活會經常接觸高危人群,我會打。或者家人要我打,我可能也會打。估量我的工作項目,其實我真的不打也可以。不過我又不想逼迫同事們,讓他們把我當例外。

逼急了,我居然想了些歪主意。不是實行,某程度是想朋友們鬧醒我,阻止我。

早幾年就發現了自己這個個性,糟糕的個性。對將來沒準備,一旦事情發生就會說,我好慘,好辛苦,渴望其他人救援。幸好路上真的有好多好心人。不過30歲後就跟自己說,不能再這樣。借了最後一次錢拔牙以後,無論怎何事都要求靠自己解決。托賴這幾年走狗屎運撐了過來。

這次又是這樣,冒着其他人絕交的風險問了。我不想問的,因為事情太過大件。我有問過法師同事,她原本也不想幫。過去十年就跟她最親近。雖然在我看來是一紙文書,但看在他們眼裡是很大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勉強。正因為不想影響友誼,才一直沒開口。

這次又是這樣,冒着其他人絕交的風險問了。我不想問的,因為事情太過大。我有問過法師同事,她原本也不想幫。過去十年就跟她最親近。雖然在我看來是一紙文書,但看在他們眼裡是很大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勉強。正因為不想影響友誼,才一直沒開口。也想過如果這個方法不行,就去報個MA。

畢竟我是有前科的人,我可是在一個非常安穩的處境下從台灣逃走了的,也沒甚麼顏面要回去。而且我也一直不知道回去要幹嘛,如果找不到工作,豈不是和幾年前一模一樣,又落得灰頭土臉。

問我為甚麼要離開,純粹想要悠閒和不用擔心將來的生活。不用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也不用因為別人的關係而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但你問我有甚麼特別事情想做呢?

不過昨天逼急了,就問了旗魚和黑輪。可能真相令到他們很難過,我是真心想找個地方躲起來靜靜地等待死亡。對於我來講最好的將來不是有錢有自由,而是打一針,立即死。


應該說我不特別想死,死亡我也是怕的。從來未經歷過的事情,誰都會怕呀!我的人生規劃沒有活到這麼長,26、7對我來講經已活夠了。再推前一點,大約在中一中二就想,假如我死了有沒有人會哭呢?當時還是個有話直說的年紀,可能向有些同學講過。不過大家都沒有認真看待。

同事V說,你是不是覺得做人沒意義呢?做甚麼都沒動力呢?我懂她的方向,她想把我的情況歸類為抑鬱症。如果視為疾病可能是,站在我的立場是大家對生死的態度不一樣。

好久以前經已對這個充滿勞役的世界不開心。以前讀小說,人群裡有一個人站起來,與強敵對抗,英雄,其他人會跟隨。人愈大愈發現,當所有人跪下,你站着,其他人只會拉你褲管要你一起跪下。

圓周最近說,她發現權勢很重要。為甚麼手底下的人能夠繼續書寫,因為上方有人幫你頂住。

中學有將近兩年時間和學校對抗,對抗的結果是我發現掌控權力的人,有着無盡方法令你痛苦。別說強逼你做事了,單單不分享重要情報給你,你就完了。

那時候我是想過中止學業,反正也上不了大學,上了大學又讀不起。心裡面一直想離開香港,最後也是走了狗屎運才去了台灣。那四年很順從,我知道只要小小的違背上意,不單止工作,連學業也hold不住,立即要回HK。按照當時魔王老闆娘的形容是任勞任怨。

後來大三有一次和老師爭執,那次我和學長姐談過了,都覺得不是我問題。結果我和老師爭論,其他學長姐跑去跟老師道歉⋯⋯我就⋯⋯不過還是感恩的,後來各種各樣的事情。也正因為如此,那年的任性,完全是我的過錯。


去年遭遇了一連串事情之後,我忽然想到,「正確」這件事,毫無意義。

社會科學化,我們有好多理性思維,我們一定知道甚麼是「對的」、「正確的」事情。然而在組織裡面,群體裡面,我們不是要做對的事,而是做老闆吩咐的事。好多員工在背後都說老闆ABCD,開會時卻全部都附和,覺得好呀主意太好了。

我是工作了將近七、八年才發現這件事。以前還儍儍地爭論,這樣不好喔。其實現在也在爭,只是到最後也屈服了。

這是為甚麼我接受不了這個世界的其中一樣,大家都「認命」,大家都任由權力單位想點就點。肥灰說,唔係點啫,你無錢又無核彈,可以點。

我在想,這些年來所謂的抗爭也只是在自己很小的範圍在做。最終影響的也都只是自己。我有時也會想,常常抱怨其他人沒有反抗精神,奴性重,但我自己又做過甚麼呢?我是不是要求其他人反抗來保護自己安全呢?

前幾天出了一件事是關於醫護幫忙疫情檢測。朋友說是侮辱性工資。我當時就有點情緒勒索了,覺得原來在危急關頭又是講錢。

錢這件事我是很反感的⋯⋯其實我不喜歡錢。不,我喜歡無止境地擁有想要的東西或者交易。但我不怎麼喜歡花錢或賺錢。我喜歡解決問題,今天有一件事我解決了問題,我會覺得很有成功感。錢多錢少,我其實OK。當然也要考慮肚子。

假如今天有個問題,我假設打仗好了。有人找我幫手,我會不會衝出去?舉個例,如果今天又有活動,同事受傷,要我義務落去拍照?

我覺得我會。

但如果今天沒有問我,我可能就不會去,躲在小房間裡,不理世事。

出車也在其中。那些年的家長車,如果我有車我會去了。或者同事無法出門,我可以載他們出去做他們想做的事。


我有時也想,自己是不是要求這個世界如何,其他人如何,更甚於自己如何?如果是,那麼其實我和我批評的人,沒有分別。

我請其他人幫我ABCD,但其實我沒法回報他們。久而久之我好想將過去人的恩情轉去給廣大世界,然而自己又沒有能力,變成批評那些有能力的人,不去做ABCD。

理論上,他們是應該做。這是我們對社會賢達、知識份子的理念。私底下,以個人名義,不是必然。將來我變得又老又窮,會不會也埋怨有錢人不與我共富?埋怨政府沒有照顧我的退休生活?會不會像現在的人一樣,把所有不幸都歸吝於政權和他人,不反省自己過去所作所為,或婉惜錯過了的機會?


每個人都說,世界任何國家、任何政府都會逼迫人民做他們不想做的事。每一間公司都是這樣。世界就是錢和權力。資本主義就是⋯⋯現實就是⋯⋯如果就是⋯⋯

我心裡是很抗拒的。以前老闆說過我這種人呀,靠天靠地靠父母⋯⋯覺得不喜歡就不做。語言不喜歡就不讀了,數字不喜歡又不讀了,這個地方不喜歡就走了,工作不順暢就不做了。

好多人小時候已經叫我,這就是遊戲規則,要成為遊戲勝利者,才可以。那些年還很堅持,我要玩自己的遊戲。

搞了這些年,不服從這個社會規則的狀態。就變成這樣。

確實有點埋怨為何大家一開始就屈服了。但問我,我明白的。好多人有家庭要養,有兒有女,要上班。負擔比我重得多。

肥灰問我,為甚麼浪費這麼多時間在想這些事。現實就是你沒錢,沒權,沒有選擇。

每次肥灰講完之後我都發好久的呆,現實就是錢,無論家庭、國家、世界,大家要的只是錢而已。我一直很抗拒接受這樣的世界,但又無法改變,甚至用了最大力氣,不讓這個世界改變自己。

然後,世界各地的戰亂不斷,紛爭不斷,氣候變化。這麼多事情發生,自己卻仍困在自己的小世界。

我也想在,其實大家都一樣吧,只是大家都沒講生活上、工作上逼不得已的事。只是我這麼大反應,這麼抗拒,由小到大都抗拒。

可以的話我想去一個完全沒有其他人干擾的地方,發發呆,甚麼也不做,靜靜地思考人生,準備死亡。


過去一年發過好幾次夢,夢到有白衣人要帶我走。但我臨尾一刻選擇了留下。問我怕不怕死,其實我怕。其實是我不知道為甚麼活着,活着只有折磨和痛苦。每天都過着自己不喜歡不甘願的日子,我又沒甚麼特別事情想做,可能看書吧,看完又睡了吧。睡了又看吧。閒時像這樣寫些無聊東西吧,純粹寫當下的感受。又不用受經濟壓力。

這麼多年以來一直有很深很長很遠的擔憂。擔心沒錢,擔心老,擔心病,不擔心死。反而死了對我來講是最好的選擇,不用再擔心未來。一下子出街比車撞死就最好了。

這些話其實一直以來都不敢跟人講,大家都不太理解。講得最多是法師同事吧,她每次都只回,年輕人好好活着。活着幹嘛呢?每天被折磨,每天說痛苦,卻又沒法脫離。

文字是最後能喘一口氣的地方了,這裡是最自由的,把我不敢講的東西,全部負能量放進來。

放進來了,至少現實生活能堅持一天。等負能量累積,又再來把同樣的事情重新講一次。


為甚麼生世間上?

係囉。為甚麼呢?我想過的,可能我曾經去過另一個地方,覺得不習慣,覺得不好,這裡是哪裡呀?還不如之前的地方好。然後又回來了。怪不得別人。

法師同事問我有沒有念心經呀,我有的。當我心裡面又祈求着明天不要醒來,就會念。我想把情緒轉移到別的地方去。我知道這種不想活下去的心情是病態的,而且我也不想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之下,突然死了。

我是想一次又一次地接近死亡多一點,了解多一點,等真正到來時不要手足無措。去了解,去準備,去解脫。這是我覺得很重要的事情。


花了一整天整理情緒,幸好羅拉一直message開解我。她是個過來人,很厲害,生活的強者。我無時無刻都在想,如果我不是我,我是大熊,我是肥灰,我是羅拉便不會過這些日子吧。

放完漫長的負能量以後。今晚繼續去做我虛無漂渺的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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