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上

從書展回來,心情並沒有很好。看著形形式式的東西,想來想去,繞來繞去,還是繞不過自己。看書本來應該是緩慢的事情,香港書展總也是甚有書展風格,走到書面前,總有幾個促銷員在推銷訂期刊雜誌,高喊幾多本幾多折,那邊有作者在簽書之類之類⋯⋯收銀處用極快的速度結算,總之快快手手撿走幾本去付錢, 別擋住後面。想安安靜靜看書是不可以的。

如今去書店也是如此,高空無間斷地廣播,煩死。我只是想靜靜地看書。

從書展想到了好多以往的事情,最近又漸漸發生。工作上和人際關係的。

工作上,最近是被老闆逼得太急。因為過去一整年的合作,為了完成任務,陪上了自己的名聲。過去多年的工作常常出現狀況是要滿足老闆要求,但資源不足,我只好動用自己的資源來做。不做,會比人炒。做了至少問題可以拖一拖。

最近有個談了一年零四個月的案子終極地否決。一年前上上頭是通過了,但四個月前忽然換了個大老闆,老闆又不知道為甚麼大改內容,再研究了四個月,結果贊助商居然把今次的方案否決了。

因為這是我很想做的案子,四個月前還是抱著希望把它完成。可是內容大改,變得我也不想做。本來找了一家很用心的策展公司負責,一直以來很喜歡他們的作品,今次總於有機會找他們。拖了一年,令我良心很過意不去。贊助商終極否決了,我給他們寫了一個email。結果對方嘲諷著。

我心想,慘了,又結了一個仇家。

網路上流傳一則新聞,某女士帖文,說男友上人生改造課程,改造到自己不似人形,還課金數萬元,狀若瘋狂。法師同師和圓周看到,均轉文給我——該不是我們做過的公司吧?

那家公司是其中一家,主編瘋狂要求,我接受不了,直接讓他面前問題的其中一家。話說當年要出紀念集,八號風球不讓我和圓周下班,因為他未看稿。第二天回來還要借其他同事把口說,你們昨天太早走了(八點,四點掛的八號波), 主編昨天很難才回得到家。

天呀,稿件兩點我們就擺在他桌上。

稿一直拖,拖到印刷廠老闆受不了,上門追稿。上到來,我就直接該廠的老闆,面對主編,來,你們談談。主編居然說:「傾?有乜嘢好傾?」呃⋯⋯聽說他們2000年代已經合作⋯⋯有乜嘢好傾?

每當我生氣的時候,就會把問題直接擺在老闆面前。原本我能夠解決的會固意不解決,留待他自己面對。最近又開始發生類似的事情。我知道這個習慣不好,老闆會討厭我。之前那次甚至是出了警告信。因為主編兩年都未完成一本書,而我「沒有提醒她」。但⋯⋯排版和校對工作已經做好了喎。

以前我會把責任和原因,歸於我對工作有熱情,所以太過上心。經過才那封email之後,我忽然發現,因為是自己誠信有損他人,我不甘心,所以不開心。

做出版大部份工作都是對外。有些案子不是自己想接,為了錢接了,對方要求無限改。我試過改了七次之後,不肯改,結果永不錄用,還在其他機構,聽到自己風評很差。最近這件事又再發生。

有些事情例如印刷,說好了,答應了,印好了,老闆不給錢。喂,書賣了,老闆不給錢,對方公司追是追我。要麼我先付了,要麼我不付。幾十萬我當然付不出來,結果又得罪人。老闆還活得好好,而我卻連出版這一行都混不下去了。

我發覺,自己生氣,是因為我為了完成任務,卻賠上自己的名聲。我本來不是這樣的人,卻因為組織的緣故,變成了那樣的人。不想那樣做,就賠上了工作和薪水。

之前看電影,發現一樣的,全世界都一樣。英國國防部長反對出兵伊拉克,有用麼?沒有。離職,換了個人,照樣出兵。

這麼一想,人家國防部長都是如此。我得罪了幾家公關公司,好像也不是甚麼了不起的事。

結仇容易解怨難。或者要到幾年後,像圓周那樣的知情人,跟仇家說說去,這份誤會和怨恨才會化解?

說起誤會,《傲慢與偏見》就是如此一部作品。十幾年以來都不懂它為甚麼好看。沙倫說,因為男主角高富帥,看起來冷淡,其實對女主角超好。

我diu了出聲:你前男友對你不好嗎?

她回了句:diu你。

如果男主角不是高富帥,故事感人的程度必然會大大減少。想來想去,都是如此,這世間人們尋求的不外乎名與利。好多人高呼理想,理念,但最終揭開底牌都是錢。近日某移居TW的性感KOL就是如此。偏偏一定會好多人繼續課金。喜歡無神倫者的巴別塔的形容,精神鴉片。愈是能令人自我感覺良好,愈能賺錢。反而你不斷叫人反思,調整,人家真係理L得你。

大家要的其實是只是一種「做了等於做咗」的感覺。

覺得太過份嗎?覺得不合理嗎?覺得太偏激嗎?

來來來,看看老婆和老公的日常對話。

「做乜你講極都唔聽,XYZ㗎!」老婆對老公說,但老公不會改。運氣好這句話可以抱怨幾十年。

同樣對話,如果有人說「是的,我會改,無下次。」老婆不會讚賞,只會把他看到工人——因為你是工人,所以改很合理,滿足僱主要求。

老闆去年物色了一家很優秀的設計公司,想我聯絡他們做設計。我打電話去尋報價,對方說:

「我哋個價你比唔起喎。」

我呆了一呆,第一次聽。

這家公司看來很出名,其他公司的同工,都說他們很好。但我查看合作回顧,上一代同事寫著「設計師很有性格。」我心想,你次次都要人無限改,我都有「性格」啦。

坦白講我真心想做一本自己喜歡的作品。它不需要完美,只需要內容喜歡,過程與有趣的人一起,彼此䀆力、合力完成就可以。不用多,一本就夠。這些年來一直寫,無論有沒有人看都繼續編,繼續做,也只是期望有朝一日,可以做到。

真的不用多。一次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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