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樂冰室

聽說嘉樂冰室結業,我感到高興。老闆和食客終於可以脫苦海了。





都巿傳說,嘉樂冰室大件夾抵食,一件三文治,份量抵得上別家三份。老闆以此為賣點,自豪說一份三文治即能飽肥,惠及勞工階層。按份量計,確實如此。但細心一看,嘉樂不設套餐,一份三文治的價錢,等如普通茶餐廳一整套早餐。如此,反而是吃的份量增加,餐點的種類減少。何況,等候的時間,也是別人三倍。

一個卡位坐了四個人,三張帳單。對面的夫婦,點了火腿奄列、鮮牛蛋三文治、雞絲湯意粉,兩杯凍奶茶,一杯少甜;旁邊食客點了鮮牛肉三文治,凍咖啡;我點了鮮牛肉三文治,熱奶茶。然而,這張桌子,充其量只能放兩盤意粉、兩杯飲品,坐兩個人。

全場只有兩個阿姐,一個忙著收錢,一個忙著捧餐。老闆在後頭默默地做,沒哼過一聲。食物耐心地等。夫婦和食客用餐完畢,一個大陸四人家庭擠進了卡位,體型龐大的丈夫,妻子手抱著嬰兒,嬰兒車摺起擱在那只容一人側身通過走路,約莫六、七歲的女兒坐在我身邊。一家四口點了三盤粉麵,一件三文治,兩杯奶茶。丈夫自故自地吃着,妻子忙亂地照料懷中嬰兒,叮囑兒子別玩弄食物趕快吃……結果他們每盤只吃了一半便走了。



不知何時開始,許多街坊食肆,搖身一變,成為城中熱話名店。每逢假日,全港各地食客慕名而來,排個幾小時的隊伍,探身進平凡的小店裏,吃一道自己家裡能煮的炒蛋蛋治。這些尋常不過的食物,換了廚子,興許有差,卻總不可能變成味吉陽一那般上天入地的奇蹟美食。名傳開外,城外的遊客也來了。探究這家小店有甚麼特色,發現不外如是,倖倖然離開,上網評論這家店的東西比不上自己鄉下。

街坊的店,從來只服務街坊。老闆遷就街坊的喜好,調整菜單,調較味道。街坊定時定刻前來,點些變化不大的日常食品,喝一杯奶茶;有時為了見見別的人客,對面街的陳生和陳師奶,兒子長大了上小學了。每天客人多少,老闆心中有數,進存貨多少,每天煮多少餐點,大約某個時刻就能結束一天辛勞。

一切都失了預算,亂了套。客人無限量增長,老闆無限量勞動。街坊漸漸不來了,閒雜人等太多,吃完想坐一會聊聊天也無法,外面的隊伍虎視眈眈,咒罵吃得慢的客人。進得門來,發覺店裡的氛圍風格,竟是七八十年代的老舊裝修,巷仔一樣的空簡,膝蓋頂着膝蓋坐着。姐姐忙如蜜蜂在場裡亂鑽,老闆默默在後場勞動。

陌生的食客望着密碼一樣的餐單,憑著陳述性的文字,偷窺鄰桌餐點,自己複製一份。稍有不符期望,先是失望,繼而詛罵,後而投訴。大家沒想過,其實這個地方,是多年來街坊共同營造的成果,它不是為了一生只來一次的人服務。

既然食客和店家相互折磨,讓它平靜地退場,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嘉樂冰廳
地址:荃灣新村街40B號地下
電話:2493 7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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