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屋的兩對情侶

想着同一屋簷下的兩對情侶，頓時覺得自己很奢侈。
新房間在某沒有電梯唐樓的最高層，上面是天台。一個單位劃成三間劏房，A房二百尺，B房一百尺，我住的C房一百五十尺。
兩間房各住了兩對互不相識的情侶。A房姓陳，男方報稱在Canon任Sales，女方不知。他們最初聲稱是新婚夫婦，我還感嘆說新婚要住劏房很可憐，後來聞聊，他自爆是情侶。他們兩個是潮人，陳生高高的硬繃繃的頭髮，偽西裝七分牛仔褲紅色大號皮鞋，準陳太總是化着濃妝，每個月都在天台BBQ，招呼一眾親戚朋友，每次BBQ前總會「假意」提醒︰你洗衫呀？今晚乾唔乾架？今晚BBQ喎。

A房每月四千元租金，我看他們的衣著，估算兩個人薪金加起來應該約二萬八至三萬元，再怎麼說，也用不著租一間四千元的劏房。而且他們兩個應該是第一次租離家中，傢俬甚麼的都是入伙後才買，也沒有之前申請網路。可是他們和一般香港人一樣，不太理會其他同住房客的感受──關起門就是自己的，不管你屋主或是其他人。當然，假如有人監視着就比較在意。
B房一百尺，那對情侶似是大陸來港的學生，住進來這麼久，我都沒正式和他們打個照面。二月上頭，房東告訴我B房已經租出去，但沒講到底租給了誰。有一回我下課回來，上樓梯時看見一個差不多三十歲的大胖子，以及一個四十歲高壯的婦人，抬着一個架在小手推車上的大大的紅白藍膠袋，一級一級樓梯往上搬，那一刻直覺告訴我，他是新房客。進門後不久聽見有人進門且一男一女操大陸口音的對話，就更加確定了。
自此之後再也沒有見過那個胖男，但從此天台就多了一條鐵線，多了很多衣服在上面掛。有時會出現一些女性的阿婆內衣，以及看起來是瘦子的「孖煙囱」。因為B房就在C房旁邊，房間的隔音也說不上非常好，經常聽見他們開水喉、洗澡的聲音。假如把門打開，他們的對話更是聽得一清二楚。
四月中旬一個雨夜，我如常下班回去，攀上六樓，在大閘外看見一個二十出頭的長髮少女，打扮很土，問我是不是要進去。我嚴肅點頭。她完全是廣東人口音，我想，氣質倒是和胖男相近。興許衣服呀甚麼的，都是她幫胖男手洗後掛到露台，不然怎麼會一滴一滴？
他們出門的時間也很零亂。之前只有我和陳生在的時候，陳生開閉大門的時間固定在晚上十二時和早上六時。然而B房情侶搬來以後，有時我閒日休假，會聽到B房有人。有時又會聽見他們晚上三四點開門，開開關關，非常吵鬧。加上他們電標的成長指數，我猜那是學生無疑。
自從他們搬來以後，露台曬著的衣服數目曝增三倍。我大約兩三天上去一次，每次掛在上面的衣服款式都不一樣，至少沒有重覆，而且數量比我還要多。我是用洗衣機的，不禁佩服他們洗衣服的毅力。
自從新鄰居搬來以後，我一直有一種感覺，洗衣機被偷用的時間不遠了。沒想到這件事，上禮拜五終於發生。

上星期五早上，如常上班前上天台掛衣服，下班收回時，赫然發現蓋着洗衣機的防水布給掀得東歪西斜，原本關上的水龍頭開到最大，洗衣機裡面有一股味道，不是我的潔霸洗衣精的味道。
這個賊還真笨，偷用東西不回復原狀，還留那麼多蛛絲馬跡。原想待房東再來之時，再和他商量能不能加一個水龍頭鎖。可當天吃完飯，氣還下不了，whatapp房東，問他是否在天台修理東西，動過洗衣機呢？他說沒有，其他卻又不說了。
香港人就這樣，做賊怕人不知，然後理直氣壯說你放在那邊就預左有人偷。之後就爭取可以明正言順用的權利。台灣人是沒有做賊的天才，露出很多蛛絲馬腳。大陸比較好，甚麼都明着來，我要就搶你的，殺了你就是我的。這下該怎麼辦？他們要偷用，按個按鈕就是。可是水費、電費全算在我頭上，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呀。

昨天房東終於上門抄電錶水錶，我和他談起此事，他有氣無地說︰「應該是露台隔壁那戶小孩做的。以前我在上面整東西，他們拉一條電線到我的插座取電。有時會他們又會解開旁邊另一戶的密碼鎖，進去盛水。他們應該是看到有洗衣機，爬過來，發現用不了就算了。我們這裡都是大人，不會搞這種東西。你自己小心一點吧。」
我一向沒甚麼室友緣，瘋子變態都遇過不少，這回，嘛，唉，又來了。

忽然覺得搬房子也許是搬錯了。以前那裡，租便宜，除了漏水多昆蟲冷氣當機房東麻煩以外，其他忍一忍也許就好了。如今反而擔驚受怕的時候更多，而且沒有電梯的六樓，下一回搬，又得花兩千元請人搬。可是，很可能下一回就不搬了，全部買新的。有些東西用了兩年已不堪負苛。況且，之後可能離開香港一段日子，傢俬甚麼的，不扔掉，也沒法子。
當然，最好的方法是有人住我的房間，又不扔我的東西，直到我從異地回來，那既不用搬，又不用管，多好？
造夢吧你！天底下哪有這種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