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往還

隨着戴卓爾夫人離世，我們成長年代的名人、偉人，戴安娜、鄧小平、賈柏斯、黃霑、張國榮、梅艷芳、肥姐……該死的死，不該死的，也死了。
前兩年911十周年已覺時光之快，變遷之巨，非人力能控制。在過去的十年，我們，或者我，變化太大，太急，急到停下來回想自己是怎麼變過來的時間也沒有。
人也如是，走得太快、太趕、太突然。
再厲害再偉大也不過一死。
有時候想到這一點，真不知自己該怎麼辦。拼命追了這些年，最後甚麼也帶不走。不追嘛，人生在世又好像沒甚麼緊要事。反正沒甚麼事情做，那就追一追吧，但追一追又氣喘了……唔……這倒該怎麼辦呢？



最近公司來了一個馬屁精，老闆非常鍾愛，其他人卻天怒人怨。副總每天早上的例行公司，除了「哎唷！我真的很美，我編的雜誌非常好。」之外，又多了一項︰「馬屁精真討厭。」每天聽着聽着，負能量不在話下，又不能揍她，煩都煩死。
星期一和分公司的同事去了吃飯，話題也是馬屁精。因馬屁精給派到分公司，他不做事，她們又拿他沒辦法。我教他們用台灣人的辦法，說甚麼話都捧他一下，讓他自我感覺良好，他飄飄然了，他覺得自己更厲害了，氣球愈吹愈大容易破掉，人就容易完蛋了。對着幹只會出亂子。
講完之後，這兩天心裡總是不踏實。甚麼時候我變得這麼世故了？世故到連那份該有的憤恨和怨懟都失去了，伴隨的是，那份純真的悸動和單純的情感，也不知不覺淡然掉失。

前天康康說我寫的東西太薄，太薄的意思是沒有感情，感受不到生命的溫度。她傳了一個她同事的網誌給我，我想了一下，她同事的表達方式是這樣︰
為甚麼你的心和我的心距離這麼遠。我心頭的顫抖在你掌心裡融化。
大約是這樣。康康認為這樣的文字比較好，情感豐沛，而她同事是一直有很多伴在側，故原因歸吝起來，我的淡是因為我沒有戀愛的對象。
同時間，屎塔說她的同學鬚兒的小說給鮮網看上了，簽了約要出書，稿費達50%。我看了一下，也是類似的東西。所有的對話都是簡單直接，主人公單純而沒有機心，唯一的機心是「不懂得表達自己的情感」造成各種各樣的情感錯置和失落。
好浪漫的小說喔。她們說。

星期天和Kelly去看逆光飛翔。我也不曉得為甚麼她突然想和我看電影，因着那個舊時的追求他的那個男孩子，我們的MSN友誼持續了十年。在看電影之前，我早已預料，之後她不會再回我的MSN了，而MSN也已經完蛋了。結果一如我所料，對話不是沒有回應，就是換來一堆痛罵。
因為我的真實太真實，不符合她們的想像，所以她們很快便決定斷絕往來。這不是Kelly獨有的問題，而是我個人遇到的重重覆覆的問題。南姐說我應該趕快出家，我看起來就像是看破紅塵，如果我這些人跑去泡妞甚麼的不是很奇怪嗎？他媽的你這淫僧。
路比說太愛自己的人不會有人喜歡啦要付出啦甚麼啦等等等等。她覺得我是太保護自己，使得這麼多年來都是獨身，一個人。我在想，怎麼你們每個人都在自說自話，把你們認為的我，安放到自己的想法當中，從而建構一個「不是我的我」。或許真箇是我有這種「特質」才造成種種的誤解，但我已經沒有力氣分辯、解釋，我到底是怎樣。
一直強調「我」是怎樣，不是很奇怪嗎？可是，「我」們的處世方式，卻正正是鍥而不捨地，反反覆覆地，告訴別人「我」是誰，「我」是怎樣嗎？

副總就是個這麼樣的人。一直跟人家說︰我這個人是很急的！我是很厲害的！我的文很強！全天下道場雜誌就只有我這一本最好！整個機構最忙的就是我啦！如果讓我去做老闆的秘書，老闆很快就能宇宙無敵啦！
我看着她，看着這個機構裡面各種紛紛擾擾的人事，心裡面不禁想︰這麼白爛的人都能坐到總編的位置，可見人生還是有點希望的嘛。轉過頭又會想，上天就是這麼不公平，真正厲害的都早死了，反而留下留下一大堆，不中用的傢伙為害人間。
或者這才是最公平的做法，繼續讓這幫傢伙在人間胡搞，世間的平衡會快速崩潰。如果讓賈柏斯多活十年，恐怕第四次工業革命都要發生了。到時候，在冥冥中主宰着世間的那些人們，就很難控制人間的發展。
所以，杜國威寫南海十三郎時，在電影版加了一句︰「千祈唔好以為自己係天才，天才唔係早死，就係早癲。」天妒英才。

Kelly的反應我早知，瑤瑤的反應我早知，路比有事找我，無事不理，我也早知。這是上天給我的定位，也是宇志波斑何以要滅掉世界和金正恩發動戰爭的原因︰「沒辦法在北韓建迪士尼，就把全世界的迪士尼都毀掉。」
如果北韓有迪士尼，他不會打仗。如果我有伴，我也不會一直寫文章。人身處不滿不足之中，才會反思自身不足。然而，當你真正去反思自身不足，力求改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的同時，終有一天，你會發現，這個世界是不需要智慧、不需要真理，你所求的東西與世人的生活方式背道而馳。最後只會遭到世間和世人背棄。

偉人死後，我們都懷念偉人。用盡各種各樣的方式和辦法記念他們、重演他們的音容話語。可是，誰又會記得，他們當初為甚麼而死、如何死、死時過得怎麼樣？耶穌為甚麼被釘在十字架上，汗流乾、血流盡，叫天不應、叫地不聞，低頭而死？
他們是遭到世人唾棄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