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波速記

明渠的水,還剩三份之一就滿了!滾滾的又黃又濁的。樹枝、報紙、帆布……雜物說多不多,隨風吹落、隨水沖去。一大叢固執的綠葉,纏住柱子,綠油油的清新的,黃濁河水,急湍的「刷、刷」聲,也無法嚇跑那一大叢執拗的綠葉。
羅望子、黃皮和未成熟的龍眼果子,皮開肉裂、連枝帶葉、吹散在地。爛掉的果子打在水泥地上,無法入土成苗。應是清新的樹葉味兒,給嗆鼻的汽車廢氣掩蓋,紅磚灰地舖上棕果果綠葉浮凸枝,構圖再複雜、意境再抽象,也只是人們踐踏的對象。
四陀狗屎,每隔十步,直線排列,淺棕色,軟硬適中,十分新鮮。狗兒倒也機靈,預知天文台弄人,不甘示弱,佈下陷阱,落井下山。
兩個小娃拖着爸爸的手,指着前面吹倒的小樹,興奮雀躍地催促爸爸望向他們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新奇發現,年輕纖瘦的媽媽蹲下來,替爸爸整理稍為摺起的褲腳。

已經提早了十五分鐘出門,豈知巴士站已經排了百來人,旁邊去北區的、觀塘的、旺角的更多,好像比昨天傍晚,還多,都在雨中無奈地等慢條斯理的司機開車。
不知是上天作弄、天文台作弄、抑或他們一起作弄我。昨日下午,風雨暴烈,光是到對面大樓上廁所那五十步的距離,打着傘還是全身濕透。四時許,聽到辦公室的同事說,天文台預備五點掛八號。我望着電腦右下角小小的時鐘,等着等着,想着可以早一小時回去,誰知道,五點了,天文台說六點才掛。失望事小,其時山上的雨勢、風勢,已容不得再逗留,六點,恐怕也沒有小巴願意上山了。直等到下班,才發現辦公室的同事,早已開溜,只剩我們幾個在別楝大樓的,呆等他們通知。
巴士站各條隊伍,從站頭往後到五十米外最後一根柱子,繞了個圈,回頭又排了五十米,延伸到樓梯,樓梯三轉,每轉二十級,直上到商場一樓的梯口,再向左邊,擋住了兩家小食店和商場的門口,往左折了一下,排到通往地鐵站的橋面。橋面雖有上蓋,卻非密封,風雨斜裏打來,開傘,擋住了右邊卻擋不住右邊,還沒上車,身子,已濕了一半。
公路頗為擠塞,巴士公司尚算有良心,平常要等十分鐘才開車,危急之時,有車、客滿就開。搖着搖着,下了車,雨呀、風呀、街燈的光模糊了,冷清得只剩風、雨和我。
家裏就麻煩了,昨晚才掛在露台的衣服,吹倒了,剛好倒在排水口前面,吸飽了水,又重又髒。排水口不知塞了多久,露台已成小泳池,拖鞋浮在水面上,飄來飄去,自在歡喜。勉強把那幾件新舊不一同遇難的衣服,塞到洗手台裏面,等到雨過天晴再處理數之不清的髒。露台的雜物、燒烤爐、單車、曬衣架,好像有心和我作對,老是不安穩,東倒西倒,最後它們都擠到角落,搬動洗衣機,頂住。
或許作對的由始至終都是老天爺,以及不知誰發明的風球後兩小時回到工作崗位,好像每個人在颱風之後,家裏都不用善後,只有公司需要善後。
小巴搖到了山腳,司機說,前面樹倒了,過不去。兩輪消防車停在路邊,藍白膠帶圍封,一棵三人合抱那麼粗的大樹,完全封鎖前路。十來人聽從圍村裏某家住客的指示,繞道上山。都是上班的人呀,一邊在濕滑的地上行走,天還一邊下着雨。路上遇見同事,笑說幾句,回來,接到電話,老闆說︰「你回來幹嘛?趕快下山,幫我去某某地方幫忙,快去。」我看了一下手機,出門到公司用了兩小時,他老哥,真的好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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