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單

周五約好爺復活節見面，聖誕後都沒見過，我們2014年認識，至今相隔最久的一次。我想想自己的氣也該消了，便問他，沒想到他一連發了幾個錄音過來。然後，我生氣了。

他一口氣說，他今晚一個人吃飯，現在北區，要約立即趕快現在。我心想，diu你，我問復活節呀！然後只回了OK。

他可能知道我生氣了，隔天說，他復活節得閒呀，事先說好去哪裡云云。又說今天去溜狗呀，云云。

我一句都沒覆。算了，這輩子都不會再主動約他。

珍珍也是。前幾個月又忽然找我，約了一次，遲到半小時。然後又說一起去拍照呀，一起做雜誌呀，一起甚麼鬼。聊了整整兩個月，2月尾約了3月底的周日出門。問她，怎麼了，幾時出。她過了24小時才跟我說，你又話你今日唔得閒！

吓？

嗯，珍珍就是其中一個在做zine時的成員。當年如果做成了，我們會是全香港第一份社區報。因為我珍惜她的才華，所以我明明知道，她的目標是另一位同事，只是我有能力約大家一起出來，我才忍著。忍了半年，沒有稿，沒有相，我失信於受訪者，最終，結束了。

所以最近她又找我，我想說，三年了，給她一次機會。

然後又是我錯。就像隔了十年我以為他會改變，跟他去旅行不會出事一樣錯了。

我真的想發脾氣。但是，在其他人眼中我是不能發脾氣的，我沒資格發脾氣，我沒資格有情緒。我的情緒是因為我性格有缺憾，因為我看世界的方式不對。

結果，我只是生自己的氣。因為我是我其他人才會漠視。如果我不是我，會不會有人珍惜我這個存在呢？有時候不敢會這麼想。Ellen了結生命之前，是不是也這麼想呢？

喜歡熨衫時聽at17，總覺得她們的生命裡獲得很多愛。即使不如意，即使名聲不響，她們的歌裡，總透著一種受人眷顧的感覺。聽著聽著，好像自己也獲得了他人的珍視。

沙倫數日前抱怨男友不贊成她移民，她計劃著五年後去台灣創業，男友說，那就是掉低他在香港。 

她說，前一個男朋友很贊成，而且願意結掉香港生意，一起去闖，如果當時答應了，前年六月他們就去了。她說，雖然她很愛現在的男朋友，不過這一點總是無法。

我問她，你愛他甚麼？

他是個有名的作家，在文壇薄有名氣，他是個很⋯⋯一長串之後，我問：

一個不愛你所愛的人，真的愛你嗎？

意思可能說得太極端，我真正想表達的其實是，如果你喜歡那樣東西，而你愛的人，即使不喜歡，也不要抗拒。先去了解，然後想辦法守護和支持。不一定要完全認同的，真的不必，但至少要去學習，了解為甚麼她會喜歡這件事。

讀大學時有位中文系學姐交了個工科男朋友。我對工科男一直沒好感，但，學姐的選擇嘛就隨他。工科男經常表達出對文科的不屑。但學姐很喜歡他，我都不明白。

直到有一次，工科男期末考時要求學姐幫他和同班同學買宵夜。學姐第二天也要考試，工科男說：中文系的期末有甚麼了不起？不去也能過。

結果學姐嫁給他了，如今三不五時就在FB看見她逃家的狀態。生了兩個孩子，受不了壓力，每幾個月逃家，放鬆了，又回去繼續。

我問她何苦，她說我不懂得愛。

隨便吧，反正我沒試過不尊重我珍惜的人，包括朋友，包括師長。

所以肥灰打電話來訴苦，無論我再忙都會接。這五年來，唯一會主動打電話給我的，只有他。他說，你想別人怎麼對你，你就怎麼對人。我們信念一樣。

漸漸地我也練習了這樣的方式，像鏡子一樣對人。你怎麼對我，我就怎麼對你。這樣，公平。你不找我，我也不找你囉。只不過有一點不公平

你不找我兩次，我一輩子都不會再找你。

昨天忽然在想，嗯，我會不會出席朋友的喪禮呢。答案，不會。

憑甚麼我要去一個二十年沒有跟我聯絡的人的喪禮？憑著過去的認識和友情？中間如果隔著二十年的空白，那末我去了又有甚麼意義？望著一條我不認識的屍體？指認那些變老了的舊同學？如果，我們彼此之間二十年沒有想起對方，何以要在人死去之後，回憶那些也許記憶淡薄甚至美化了的不真確的過去？ 

每次一聚頭只會講中學的事，其實，我不是很想。那些可能是你的黃金年代，於我卻是，well。我想認識的是現在的你，想分享彼此的生活，苦惱和快樂都想一起分享。然而，香港朋友總是沒法，來來去去講的永永遠遠是中一二三四五怎麼樣。一問，你最近怎樣？就說，都係咁。

大學認識的朋友不會這樣的。大家很坦誠。段大姐是不會這樣的。即使我們五年沒見，緬甸出了事，一兩句報平安總是會的。台灣的朋友不會這樣的，香港出事，他們會叫我報個平安。

然後香港的朋友責怪我，責怪我常說他們對我不好。以前我還會想，唉，是不是我真的不了解他們呢，其實他們對我很好呢？

不。現在我可以說一句，不好。

畢竟，回到那件事情上面。愛你的人沒有愛你所愛的。

不需要真心投入，而是，大家互相討論出一個結果，互為對方的後盾。單方面的犧牲只是慈善事業，不是愛。單方面要求對方犧牲，那是勒索。

說了說了又想看幸福定格了。呼，找天把上面的胡思亂想組織成文字吧。

早幾天和阿匐討論一些經文上的意思。我不懂，拼命問他。他可能覺得我只是純粹想辯論，不理我。

隔了兩天他說他想了很久，叫我回去聽大航法師。我知道他其實沒想，他只是認為既然我不信，討論也沒意思。

我不是不信，不能解得通的道理，能相信嗎？沒有數據的疫苗，能相信嗎？總的來說就是如此。

上司前一陣子說，覺得我每次做一個project都會做PPT，說明我心裡的想法，他覺得很好。呃，其實我覺得這個很基本。

回想過去，也是類似的經驗。比如說以前賣書，總會有人問這本書講甚麼，這本書有沒有效。比如說IELTS，在香港的賣法和台灣的賣法差很遠。香港是，哪一本是官方考題，哪一本書解說。買吧！

台灣的做法是，這裡有聽說讀寫，這裡有高中低階。先從詞語來吧，填加詞庫，然後針對個人專長，一邊做題目一邊做強化。剛回到大書店時還不習慣，原來是這樣喔。

如何把一件事情說明得清楚是很花功夫。而且一定不能夠用網絡上找到的文章來說。左抄右抄沒有真實經驗。攻略寫得好，工作也不會差太遠。我是這麼想的。

所以我會用一個月時間向讀者說明書要怎麼做。是很煩沒錯，他最後也不一定會找我做。但問題是，我不能不說清楚。

這是我跟肥灰學來的，要提供足夠的資訊量，對方才能夠下判斷。所以我這兩年開始會說，喂，我是這樣的人喔，我會生氣喔，你不要這樣喔。

至少他死的時候我早就警告過他了。 

忽然想，假如我還能活50年，是不是這樣自怨自艾下去呢？顯然不會。要是這樣我也太爭氣了。

想了些如何活得正面一些的做法，說到底就是實現自己的理念。愛我所做的事，愛我所我的人，實現自己。儘管這兩年我重複說著甚麼都不要緊最緊要出糧，其實只是讓大家覺得我和他們相似而已。

始終是想把事情做好，做得漂亮，滿足自己的願望。

我相信我所信仰的信念，喜歡要徹底，坦白和毫無保留。喜歡解決問題，不要讓問題積累成頑疾。

實現自己的價值，這是很重要的事情。

為善，不求回報，只求對象能稍為輕鬆地過了目前這一關。或者，能倍伴他，讓他不感到孤單。

還有很多我堅信的價值和美德。大部份都是從那些看我不順眼的人們那裡，反照過來。他們以為自己很好，卻無法逃離前人的命運。可以平凡，不要甘願平庸。可以失敗，不要責怪堅持。

圓滿自己，最初也最終的功課。

反正都活下來了，沒甚麼特別事做，就還是回到那個原點吧，回到堅信和堅守的第一條規則：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