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們沒變成朋友

夜半發了個夢,大夢。夢見「我」和「父親大人」比拼,以不同的方法「織」出一件甜品。甜品外型有點像核彈又有點像魚。父親大人是以批量生量的方式織,我則是託了手藝達人,真真正正地拿著光譜線織成了。

試食時父親大人說,我的比較好吃,但不會生產,生產他的。一陣強烈的想哭的情緒襲來,我張大嘴巴想哭,呀呀呀呀,喊叫聲中醒來,內心難過,無淚。

昨天回來後情緒很差,一種掉落谷底的感覺。想找個朋友傾訴,她說飯後打給我。結果沒有。我想了想,又是如此。朋友結婚說給我請帖,我說周一至周五都OK看他。他沒回話,又一星期。

我忽然發現,即使我花了多少時間傾聽,聽她們講那些婚離呀、失戀呀,不敢告訴家人的話題。我也講了些自己過去的故事。到頭來我只是一個樹洞,我們只是受訪者與被訪者的關係,而不是朋友。

肥灰說過,我的朋友都不把我當朋友。從澳洲回來五年,這五年之間只有他一個會主動打電話給我,講講近況,問問我最近如何。

現實也許一直存在,十幾歲就這樣,我想找人聊天,大家轉過頭就講自己。我由傾訴者變成聆聽者,當我想別人聆聽時,他們要麼很忙,要麼沒聽進去。多年前很在意,很不開心,養成了寫文字的習慣。這三兩年覺得無所謂,一直覺得無所謂,來到昨天,無端端爆發。做了個夢,然後失眠。

是不是我講錯了甚麼,所有我想接近的人都遠離我。包括朋友,工作。一星期傳一個信息嫌我煩。三個月吃一次飯嫌我多事。一年見一次面?哪有時間。

也是的,我不喝酒,每次一來就要來場心靈之旅。大家情願找人喝酒聊八卦唱K。我那些生活很苦老闆很機車,沒有人想聽啦,大家只是尋開心。 你不覺得你自己很煩嗎?你不煩我煩。你只要聽我講就夠了,你講的與我無關。

這一年我把心愛的古德明棄掉了。把許多書,也都棄掉了。十年前我去台灣的時候,最捨不得就是這些書,每一本我都很辛苦的買儲錢,每天走路上學,5元5元的儲起來,三個月出一次旺角田園。

尤其古德明我是最喜歡的,他熾熱的文字與偏執的中學生很匹配,又帶著大量的文史哲理。因此,十年前我已經想過,一天我不再需要它們的時候,我就可以離開這個世界了。

今年我把古德明棄掉了。加上最近種種,我覺得自己和世界的連結斷掉了。剛好又是四年多一點,電腦快完蛋、相機快完蛋、債務清掉,朋友們都結婚安居了。我身邊也沒人了。反正大家都不會發現我存在與不存在,若是再要留在這世間,漫長歲月,我定然會渴求與世界有點連結的,然後重覆著尋覓與冷清。尋著了又煩,又走不了。那倒不如趁著年終這個日子,離開世界。

我是求菩薩讓我輕輕地走。那天站在朋友屯門新居,12樓的露台,我沒甚麼想要跳下去甚麼的。其實,我沒這個勇氣。記得讀《無家者》有一個故事,講某位在台灣流浪十年的貓叔,一日突然覺得自己要死了,醒來時那隻陪伴自己的流浪貓死了。他知道,牠是代他而死。

所以我喜歡看書,我覺得和這些陌生弱勢社群的連結,更強。有些人認識了許多年,我跟他們講我的狀況,他們其實不懂。他們會想,你那麼年輕,為何思想不能正面一點呢?為甚麼不去把問題解決呢?

我的解決方法是,今天我要把我自己的事情,全部做好,不留到明天。即使今天生命結束,也不會後悔,不會留戀。不會因為,還有甚麼事情想做而沒做,留戀塵世,不願離開。

這些話我只講一句,別人就說我太灰。我又不講了,講了又覺得我放負。可是,這是我覺得最正能量的一面了。當下要做的事做了,不留戀,也不在現世留痕跡。我也不想給任何人壓力,有些人是表示我一周給她一條信息,她覺得很煩。我直接block了。

既然你覺得我不重要,我連你心裡面對於我的印象也剔除。互不留痕。也許那是最好。既然要剔除了,過去曾經的快樂只是鏡花水月,留在回憶裡沒必要。失去的痛苦也不必了,因為是剔除嘛,不存在的東西,何必痛苦。

慢慢地,我把快樂忘了,連痛苦也忘了。甚麼感情都不剩下,我以為忘情便是絕技,卻沒想到那是一種慢性傷害。你覺得自己在別人心目中,沒有位置,在自己心裡,也不需要位置。自己愈來愈輕視自己,重視他人的感受,害怕動一根指頭別人都會不高興,不然很快又剔除。自己呢?對方怎麼打你罵你冷暴力你,你都覺得OK,會說,那些感覺都是假的,朋友嘛,怎麼這樣對自己?可是,久而久之重複伋生,會發現這些冷暴力都是真的。最後崩潰的是自己。

崩潰也沒人可憐和關心的。對方只會問,每個人都這樣,為什麼你不是這樣?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只是想偶爾有人聽我放放負,陪我聊一下電影而已。還沒開口大家就說我煩了。

那我也只好甚麼都不講,埋頭寫我的文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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