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深圳勞模看划龍舟,他不停問我買保險的事情

6月10日一大早深圳勞摸發來訊息,問昨晚怎樣了︰I want to know。 以為經過數月的感化他總算開始萌生起公民意識,幾秒後他來一句︰應該昨天去拍照的:-) 
我立馬想,好像端午挾持他去了城門河拍龍舟,不然就麻煩了。

平生端午不出門,太陽又毒又狠,不時還會下雨。看划龍舟嘛,電視機比較清楚,還能烚隻糉,對著電視舒舒服服地看。就…不知哪船對著哪船,支持爬得比較快的隊伍就夠了。

這回倒是不想深圳勞模69過來搞局,看準他簽證每周只有一次,約端午節在沙田,出城門河,暴曬一回再說。果不期然,才到步他就問69發生什麼事。我把懶人包秀給他看,簡單解釋過後,他說︰

「這沒啥事嘛。不犯法就沒事,我們在深圳都這樣活著,還不好好的。香港人太自由了,自由慣了,才覺得有問題。」

「那麼說你不覺得有問題?」

「我沒意見。」

「剛才的就是意見呀。你入黨了沒有?」

「這個不好說。說點正事,上次問你買保險的事情,保誠好還是友邦好呀?我見了一個友邦的,他批評保誠的很糟糕呢。你有沒有認識香港人經紀?因為那個經紀是大陸人,我覺得還是找香港人靠譜。上星期我想投保個危疾,現在想一想,儲蓄險就好了。你覺得呢?」

「嘛,我沒有買保險啦。錢在自己看得見的地方比較好。」

路過禾輋村、路過體育館,我習慣地指著老公共屋邨,簡單講解他們的歷史和我們逝去的生活。講講城門河深綠色河水的由來,沙燕橋與曾蔭權的過往。

深圳勞模卻沒有在聽,只關注哪個角度能拍出對比度高的照片,攝取龍舟健兒的汗水和表情。這個社區發生的事,歷史演變,於他而言還不及保險和遊行來得吸引。而遊行之於他,只不過是嘉年華一般,湊熱鬧的聚會。

我認識大部分大陸人,不管他們在自由世界待了多久,似乎都是這種觀點。跟他們講民主,講自由,很快便偏移話題,覺得民主自由無助於社會發展改善生活,政治與極權,反正不關自己事,又何必緊張在意。

跟他們聊天,只能談吃喝玩樂,消費旅遊。他們不是膚淺,也不是有意迴避,是確確實實不感興趣。回想起來,我們父輩那一代人,也是如此。社會民生與自己無關,日子過得下去便算了。大陸各大城巿冒起的新中產階級,彷彿是香港70、80年代的翻版,各家自掃門前雪,等到大禍臨頭,才曉得被騙。

不止一套新聞紀錄片,記錄了盲目相信極權者的平民們的不幸。意氣風發之時,他們歌頌政府偉大,鄙視抗爭者白費心機,浪費力氣。直到極權工具架在自己勃子上,房子被強拆,財產被強拍,他們才意識到在權力核心的眼中,根本沒有他這麼一號人物。無力分辨事實的結果,下場就是如此。

帶著勞模到石門午餐,他大惑不解,為什麼要來這種偏遠的地方。我說,吃東西呀。半年沒造訪沙田,昔日常光顧的小店已被領展雀巢鳩佔。好吃又具特色的小店,遷得愈來愈遠。這社社會現象都是我們默許之下,慢慢地轉變,慢慢地發生。

拍了幾張食物照片,深圳勞模忽然講起他前月參加勞工遊行,怎麼帶照片回大陸︰「我帶了兩張卡。過關時換走儲存遊行照片的卡,換另一張存著風景照的卡。」他一臉想要我讚賞他聰明的表情,我微笑著誇他一句,好聰明。

「這樣子你會覺得開心嗎?在牆裡面活著。」

「沒什麼開心不開心囉,有什麼辦法。」

蘇州的湯老師說,遇到這種話不投機的人,她會遠遠避開,免得自己生氣。追求自由與人權,本是現代人的共識,卻總有些人喜歡做自願被吃的豬。

每次遇到這樣子的人,聽見這樣子的聲音,我總是提醒自己。正因為大多數人,只看自己想看的,聽自己想聽的,所以我才要堅持帶著這些人,講述香港的過去,香港人的想法,建立彼此了解的橋梁。

困在自己的世界裡,過著順心的小日子,固然很開心,我也很喜歡。可是,這樣子對於人生,對於社會,真的有幫助嗎?肯定沒有。我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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