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街的最後一夜,我帶了蘇州來的朋友上序言

湯老師和葉老師說,他們在大陸不敢約網友出門,讀到我的微信,仍是猶豫。直到我出現在他們面前,開出一口台灣腔,以及那一副毫無殺傷力的臉,湯老師才說︰「我終於放心了。你知道在國內的環境,根本不可能這樣子約,被騙的機率相當高。」

坦白講,我心裡也有點怯。新聞經常報導網上交友騙案,台灣、大陸我沒在怕,爛命一條。香港反而怕,他們挾持我去銀行,那就完蛋。幸好看到二人外表,我就放心了。不就是一位圓滾滾的媽媽和瘦骨仙老公嘛……不是兩個正妹,呼。

他們點名要打邊爐,我選了佐敦和記。儘管湯老師來港八次,找到佐敦,仍費了一點力氣。「我每次來港都住北角的酒店,那邊能看到香港殯儀館,妹姐和哥哥都在那裡。」她說着,眼睛映出了兩位巨星昔日風華。她問我,你一定很傷心吧。我說,還好。

那年頭離開的名星實在太多了。哥哥、妹姐、羅記、肥姐……香港人很少用他們全名稱呼,習慣叫花名。是花名嗎?外號?也不算。就像稱號家人或鄰居似的,一家裡只有一個哥哥,兩個姐姐要麼大姐二姐,要麼名字加一個姐。有時候看到這些名星藝人時間,比起和家人見面的時間,還要多。他們是無處不在,代表了香港。跟外地朋友提及香港,開口的往往都是黃金年代的名星。

我點了一鍋辣雞煲,想說北方人愛辣。湯老師受不了,葉老師一開鍋便停不了口。他皮膚斑斑爛爛的,酷愛吃辣之故。因為嗜辣,大學他遠離家鄉,去了成都就學︰「剛好是薄熙來被抓那幾年。四川人非常喜歡他,他把社會治理得很好。」

「如今都成敏感詞了吧?」

「是滴,姜文也是。」我一楞,怎麼姜文也變敏感詞?葉老師說︰「是這樣子的。內地通過了一條法令,凡是拍攝諷刺政府的電影,會被封殺五年。所以這五年他只能當演員,不能當導演。」姜文的作品好像和諷刺當今政權,沾不上邊吧。

「他說你是,你就是。」葉老師說︰「我們國家掌控了定義個人和事件的權力。你本質是不是這樣,並不重要。奇怪我們又不覺得不合理。」

「所以中國文化延續了五千年。」我笑說。

教育工作者恐怕對此並不敏感,華人教育均急於把孩子塑造成老師心目中的模樣。我認為老師從來不是教育工作者,而是權力的代言人。我詢問一些關於在大陸做老師的傳言,比如身高體重有沒有嚴格限制,是不是一定要成為共產黨員之類。

「我是大四畢業才申請入黨。我爸說,既然要吃這口飯,有黨籍比較好。」湯老師說。她人生的前半段,按着父母的指令,順利大學畢業,順理成章到小學任教,順風順水地成為媽媽。直到身為人母,才察覺不對勁──世界仿佛對下一代不是那麼友善。大陸的奶粉不可靠,她一個人來香港,拖着行李箱,裝十二罐奶粉回蘇州。也就是那一年,她在Page One讀到天安門母親的故事。

我們談野夫、談余杰、談王丹,她們稱號當年的運動為「那年夏天的事情」,仿佛言情小說的篇名,
談起了運動對一代人的影響,一直談到劉霞,他們的表情,尤如一張白紙,等待填充。關於劉霞的自由翻飛,以及劉曉波的一切,他們一無所知。那樣的表情,就如同小學生面對未知的課文內容,但明明於我而言,只是普通常識而已。

「走,上序言。」國家把消息封鎖至此,我也想不出甚麼方法能夠對抗。嚴格來說,我並沒有對抗的意識,只希望為覺醒的人們,提供方便。

沿着佐敦、過油麻地、到旺角。街道疏落,漸而擁擠。行至西洋菜南街,水洩不通。

湯老師來港八次,日期時間她記得非常清楚。對上一次是兩年前,她來港買奶粉給初出生的兒子,行李箱塞了十二罐。她好奇問,香港有限奶令,










和記海鮮飯店,

湯老師和葉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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