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一間正常的公司plx

昨晚寫稿時突然想到一件事,回來三年,呆的公司都不是很正常,不然就是正常公司不同職位。
現在呆的公司可謂最最最奇怪,就拿今天書展set場為例,老細的秘書「塔總」,吩咐分公司六個女人去會展set場,自己和全公司男人留在公司,食花生,看電視。昨天他吩咐分公司的一個義工和小蒼白來公司書庫搬書,帶他們去書庫,自己就走了,連我們編輯部都不知道。小蒼白抱怨說,搬到腰痛。我問她為甚麼腰痛?一定是沒有蹲下搬書了。她說︰「大家姐不許我們蹲下來,說不好看。」我立即生氣了︰「佢都癲線!呢到無工傷架!條腰傷左你一世都企唔到。」雖然說到好激動,但我知道她不知聽我的話,如果她願意聽,早就辭職不幹了。
這家公司實在太奇怪。塔總叫司機載老闆出門,但不告訴司機要去哪裡,怎麼問都問不到,要老闆親自打去問,再告訴司機。副總要負責五月份的一版報紙廣告,七月份還未刊登,反而罵報館辦事不力。出家人本應敲經念佛,卻每個人都呆在房間裡買股票,還叫我幫他們買六合彩。廚師煮菜不好吃,又不用去買菜,固定工作是倒垃圾。畫彩繪的師傅頭銜是雜工,真正身份卻是公司某高層的情婦。出版部沒有出版物清單紀錄,最新一份是十年前,上一位副總在職時留下。總公司大姐頭年近七十,辦事算最麻利最有號召力,卻一直被嫌她太強勢連老闆也不放在眼裡最好早點死。副總呷比丘尼的醋,每天都想把她趕出公司,老闆維護比丘尼,副總就發狂。大內總管用上世紀的方法管理,事情辦得妥當,但想退不能退,只要她不在下面的人就胡鬧……

早晚我會把這裡所有的人事寫成小說或劇本,這裡的人性格超級分明,好像回到小學那時一樣,大家愛怎樣就怎樣。只怕東西太零碎,找不到連貫的脈絡……
我覺得在工作上我和其他人所想的沒多大分別,就是一份「做事」的工作,固定上下班時間,簡單人事最好不要有事非,能學到東西的環境。可是一直不能如此,總是遇上奇怪的人,奇怪的事。單單一件事就可以好爆。
前天下大雨,警衛帶看門的狗兒回房間。警衛人很好,拜觀音,很愛狗,很有禮貌。他照常在沒有人進門時,帶狗回房,也和往常一樣,把大門鎖好,免得其他車輪未登記就進來。沒想到塔總遲到,鎖在門外進不來。他進來之後就向大內總管投訴,大內總管罵了警衛一頓。警衛受塔總欺負久了,再好脾氣也受不了,跑到辦公室大吵大鬧,立即放大假。沒有警衛,大內總管立即從大陸調了一個大胖子來當更。老闆看大胖子不順眼,走去問大胖子,你今年幾歲呀。大胖子笑嘿嘿說我五十了。老闆說那跟我一樣呀,你當看更不覺得很浪費生命嗎?然後,看更就走了。今天沒有人看更,辦公室只剩下蛇姐姐一個,她說,昨天大內總管叫塔總看更,塔總剛才打來說請病假。

也許把這些零碎的東西變成四格漫畫,最後再幽他媽的一默,是一個不錯的做法。



2013年開始之時,我說過要把自己的那點兒丟失的微不足道的自我拉回來。然而,消極主義毫不留情地,比往昔更強烈地侵襲着、侵擾着。面對如此破落和紛擾的世界,我再努力也改變不了甚麼,丁點兒也改變不了。就算是開導小蒼白這麼小的事情也做不到。
她甚麼都不敢講、甚麼都不敢做,方法告訴她了,搬東西要蹲下來,她不敢就是不敢。最大膽的,莫過於向我訴苦,除了訴苦以外,甚麼都不敢,不敢改變、害怕改變、擔心改變。有時我甚至覺得,她們其實很喜歡這樣的狀態。
驀然發現身邊幾乎所有人都是如此。副總在埋怨沒人能幫得她忙,但她不肯把工作分出去。路比埋怨工作不是自己的興趣做了五年,但死都不肯轉工。大家都在說大陸人不好,佔領了上水,但藥房愈開愈多,仍鼓勵大陸人來香港買奶粉買藥來生仔……
為甚麼大家都不敢改變呢?大家最肯、最大膽的改變,就只有換手機而已。
要是對自在身處的狀況不滿都不敢出聲、不敢改變,那是沒有人可憐你的。這個道理我很早就懂得,也一直告訴別人,若想追求更好,唯一的方法就是改變。但是,大家都怕甚麼?又不是說把命賠了,充其量就是少一兩千元的薪水、工作時間可能長一點。又或者,甚麼都不做去個旅行經歷一下也好。可是,沒有。大家都保守得可怕。大家都坐着,等着,希望事情、環境,會自己好轉,會變好。
怎麼可能。但我能做甚麼?甚麼都做不到。而他們不斷地一直地喋喋不休地抱怨着,然後,繼續,低頭過狗一樣、比狗還不如的生活。

最近法師常跟我講佛陀的故事,因為我常問她,為甚麼佛陀講經說法這麼多年,目的也只是要人「覺悟」。可是,他老哥講了這麼多部經,覺悟的人卻如此如此的少。法師同事說,佛陀最後說,如果將來有誰說我講過甚麼佛法,那就是「謗法」,我甚麼都沒講。
大師不會糾正別人的路,很多有困惑的人問古時的大師,我心裡很苦,大師有甚麼辦法呀?大師通常只講︰念佛吧、念心經吧。其他甚麼都不講。等你念到有一定程度了,再問大師,大師會印證你做得對不對。
因為大師深深明白──我不是你,你的人生是你的,我甚麼都做不到。

我在問自己,哪我能做的是甚麼?寫小說吧。唯有一直寫而已。
最近產量的確非常高,應該是中學以來最高的了。質素也很滿意。只是,愈寫愈覺得疲乏──這樣的故事、這樣的寫作方法,不會有人喜歡。身為編輯,我明白大眾需要些甚麼,而我寫的東西正正是大眾所不需要、時代所不需要的。
這樣的寫法是正確的。很少形容自己在做的事情是正確,儘管我一直寫,內心一直掙扎,這裡該不該寫淺白些、詳細些,要不要寫誇張些別那麼寫實,句子長一些好不好多一點意識流好不好?那些評審喜歡充滿技巧的文字呀,要不要加一點技巧進去呢……呼,吸一口氣。不被需要這件事也是一早注定的,別管了,繼續寫才是正事。

身處各種光怪陸離的環境之中還能堅持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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