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目的書迷


剛好讀完這書,anobii那邊才新增這本書,新增條目還是我發出去的。與其說讀完,不如說,翻過去。除了前面幾篇2012年新增的文章,後面的都讀過了,雖說都已經忘了是台版、港版還是大陸讀到的,但讀過就是讀過,而且是大部份讀過。

我是韓寒書迷,當年第一次投稿(至今唯一一次)成功的文章,就是談韓寒。那篇文章其實寫得很差,不過我常認為,我是香港第一個專文談韓寒的人。當年的韓寒還是桀傲不馴、一個憤青,如今都已為人父,而我也大學畢業了,時光之快,快得,來不及回憶了。
早在05年前,韓寒已經有台灣出版社出版,我去台北墊腳石,也特地買到了《三重門》。當時沒幾個台灣人有興趣,即使我強烈推薦,也是枉然。我自然也向香港的朋友強推,可是也是徒勞。至今港台兩地的讀者仍然沒甚麼人讀過《三重門》,他們大多喜歡過去一兩年,即是韓寒入選Times之後的文章。
許多認識或不認識韓寒的人,是以「公共知識份子」的形象把他分類辨識。可是在我的心目中,韓寒仍是《三重門》和《零下一度》裏面,那個天才橫溢憤世疾的青年。他每年總要搞出一兩件大事情,比如之前方舟子罵他不是《三重門》的原作者,他就出了一套《光明.磊落》,印下《三重門》的手寫稿,後面附一本空白筆記,賣10元。我買下的時候,非常納悶「大陸的紙有這麼的便宜嗎?」看看那本不知有何用處的空白筆記,曾經想過列印韓寒的相關新聞,貼到本子上,或者把我談過的和韓寒有關的東西貼上去。後來覺得太麻煩,唯有作罷。
前一陣子還有一件事鬧得很大。韓寒發表了幾篇關於革命、民主、自由的文章,當時有言論說(好像是梁文道,忘了),它們「惹怒了一直以來很認真的讀者」,言下之意,以韓寒過往的言論,是不應該作出這樣子妥協的文章。這些「一直以來很認真的讀者」覺得受騙了,原來他們崇拜的不是一位「社會良心」,只是一位「文化明星」,明星之謂明星,為了曝光,不擇手段、欺騙大眾。文章一出,大家發現韓寒最終都只是一位向當權者低頭以換取利益的「混球」,感情受到傷害,好比和伴侶上床好幾十次之後才發現對方原來是個變性人。
這些人的感情未免也太脆弱了吧?讀完這幾篇收錄在《脫節的國度》裏面的文章,老實說,我並不覺得有甚麼大問題。前題是這樣的,我是個徹徹底底的韓寒書迷。所謂書迷的意思是,我不追看他的博客,不完整地看他的演講、不上網查他賽車的名次、不理會他女兒和狗狗的名字、也沒有一字一句把新聞報導評論是非摘下來以備研究,我只看他的書,而且盲目的相信他作為一個作者的文字功力和觀點,即便在許多人眼中他的觀點是徹頭徹尾的錯誤、違心、前後矛盾,仍然無悔地構思一大堆理由合理化他的觀點和行為。
作為一個讀者,最悲慘的是要求作家的文筆、觀點、作品成節一成不變。不變,對讀者而言是愚蠢的,對作家而言卻是危險的。打個比喻,你愛上一個女人,她年輕時漂亮動人,直到你們結了婚,生了孩子,你會在乎她能不能保持20歲的青春美貌嗎?如果在乎,那麼就是一場悲劇。你們的身體和感情一定會隨着時日遷移而轉變,她好比一個作者,而你就是讀者,你得接受她、適應她、習慣她。作者一定得變,天底下沒多少個瓊婆婆和亦舒嬸嬸,寫了幾十年東西還是差不多,銷量還是很好。如果一個作者從19歲憤怒到69歲,不斷煽動同學逃學離校,仍然批判新詩是狗屎,那麼,他還有戲嗎?
文字都是景隨心變之下的產物。你愛上了一個女人,筆下文字自然有愛意;你憤恨國家,筆下自然怨懟不堪。韓寒那三篇文章有錯嗎?沒呀,都是很現實的東西。支持漸變改革也是他現在的想法,即使他過去倡導激進革命(我沒有印象他這麼說過),一個男人年輕時喜歡一些清純可愛而沒有身材的小女生,直到某個年紀之後沉淪胸海。
我不覺得韓寒在這本書的觀點和他以前的觀點有很大的衝突,而且他的幽默還在,讀後仍然很爽。更加高興的是,牛津終於願意花心思在封面設計上,不是隨便找個書皮套個顏色上去就算了。
這麼說可能對出版社不太公平,因為韓寒出書,一向很賊。首先他老哥的書往往還沒賣掉就出了新版,先是最初不怎麼規則的,到《韓寒五年》之前一律換成黑裝幀,再到五年之後突然把黑的翻白了,直到現在他的散文集還是白的。書展期間偶然看了一篇報導,內文節錄如下︰
新經典文化總編輯葉美瑤則透露:「韓寒自己曾表示還是最喜歡台灣版本,畢竟可以這麼『敏感詞』,還是只有台灣做得到。」
我強烈懷疑這篇報導是假的,書展第三天,我去的時候,牛津攤位上《脫節的國度》至少有六本,我是一本一本拿起來比較過手上這本的書角最直封膠最少刮花才下手的。至於韓寒是不是最喜歡台版,我無法得知,可是中港台三種不同版本以台灣版最差。

台版基本上是把韓寒的書當明星寫真在賣,用他的樣子作為封面一部份,內文甚麼的,反正就是文章收一收、校一校。除了別人談論韓寒的書,他老哥自己的著作,從來沒有用自己的樣子在封面,甚至內頁也找不到他的照片。大陸版的裝幀,即使硬皮精裝,也是很簡潔的。要麼全白,要麼全黑,寫個書名,就沒了。小說的裝幀會怪一些,不過他寫的小說也夠怪的了,也不是甚麼大事。港版則像貴族叢書,牛津出的,沒辦法。能得到牛津青睞,殊不簡單,放眼之下韓寒應該是牛津作家群之中最年輕的作者吧!我寧願次文化堂出,也不希望牛津出。第一本《飄移中國》,來亂的。硬皮精裝加木紋,先來個黃色,後來不知怎麼換了綠色,完全不知道想搞甚麼,但出奇地出賣,黃色一下子就沒了剩下綠色。到《脫節的中國》總算比較漂亮了,紅白,凹凹凸凸,手感不錯,但始終不是韓寒的。
他應該在編輯階段,加入了很多個人意見,所以簡體版才會變成這麼樣的一個模式。《脫節的國度》封面是好,但翻開作者簡介,就知道不屬於韓寒。裏面用的是「他」,不是「我」,最後那句「或有其他,則為偽作」也不見了。我猜他只對港台的編輯說︰「文章拿去。」就隨便它了。不過有一點倒是奇怪,文章是日期的倒敘。按照香港出專欄和散文集的常識,文章是順時序往下,至少同一本書裏面,如果沒有分類又按時序排列,一定是順序。大陸卻是倒過來的,想不通邏輯在哪,而牛津沒有把它修正過來,是一大敗筆。當然,若果以巿場學,或是新聞的角度去看,倒敘比較容易吸收讀者,因為發生時間愈近,讀者對文章的興趣愈大。
一個不留神又嘮嘮叨叨說了一大堆。春天回深圳的時候,朋友想買《青春》,給我勸止了。因為《青春》的文章,他們讀後可能會更加討厭韓寒。如今《脫節的國度》出了,我會叫他買這本就好。

延伸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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