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不開

梁文道,新近幾年極速在香港和內地文化界堀起的名字。他炙手可熱的程度,達到︰「這本雜誌或這個電視台,沒有梁文道的評論和引介,是不夠水準的。」他的生平事跡我並不熟知,但那個和尚頭道士鞋其貎不揚的中年,幾年之間紅遍中港兩地。商場每月免費派發他編輯的刊物,收視率最高的政論節目頭條新聞內冷嘲熱諷,美女雲集的鳳凰衛視嘻笑怒罵……梁文道已經是文化現象。
我眼中的梁文道,秉承中國傳統文人的堅持和執扭,混雜西學和歐洲人的客觀嚴謹,他總是帶著抽離的目光審視著萬事萬物,不食人間煙火。成功如他,我以為所有悲戚苦惱哀愁,他都處之泰然,淡然以對。沒想到,這部書,竟然是梁文道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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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淨的封面,和尚頭、黑衣罩身的形象相映成趣。沒想到那麼純粹和完美的白和輕煙浮雲般的墨,內裡竟是千滄百孔;沒想到「冷靜量度,目能掌握進退分寸」如他,居然可以如此煽情,寫出以下的句子︰
情人就是那不在身邊的人;而且就算他在,也永遠消除不了他流離他方的幻覺,與自己被留在原處無法跟隨的惆悵。(〈思念那不在這〉)
由於人總是會傷害人的,所以沒有人可以不受傷害。(〈無名之份〉)
懷疑是一種頑強的植物。當它被種下在兩人之間的土地上,即便只是一顆種子,遲早也會抽芽長大,終於扭曲一切,排擠開所有本來健康的花草,使之枯萎。(〈我雖千年能變化〉)
單思的人總覺得自己無所不能,願意為了對方最微小的幸福而付出最大的代價,願意犠牲一切去完成對方的心願。就算發現對方和另一個人在一起,他也以為自己那默默守護的態度才是最偉大的愛,正如凡人看不見摸不著的守護天使。甚至,他會不自量力地認為對方的愛情是自己的甘心成全。當戀人受傷或者遭到拋棄,自己就會像天使一樣現身撫慰。只有實際的行為才配得上道德判斷,所以單戀,其實是超越善惡的愛戀。(〈暗戀的道德〉)
人真的可以在另一個人眼中渺小若斯,恍如塵土。(〈視而不見〉)
想像一個男人生來就少了一顆心,他善良,正直,彬彬有禮,但就是沒有那顆心。(〈他不是〉)
對一個知識分子而言,「希望」是最殘酷的笑話。可笑是因為其實我們心中都有數,這個世界不會變得更好;殘酷是因為我們卻仍然緊抱不放,以為世界真能變得更好,起碼在我身後。(〈希望〉)
你愈想掩藏,那掩藏的手段就愈是耀眼。最精湛的偽裝反而誇耀了偽裝的存在。(〈清洗〉)
有了時間這項因素,就沒有一條誓言是完全可信的。(〈追逐〉)
買這本書時,心情甚是鬱悶,亦為前些日子難解的夢而困惱(請參前文)。夜班收新書,赫然發現它,二話不說買下來,回去一如既往用濕紙巾擦拭。沒想到書皮看似堅固實質脆弱,兩三次下來有點破皮,心痛不已。讀了兩章,才發現破皮正好配上內文,不解的夢,似乎也找到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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