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理論

2021年一開始就有著很強烈的破滅感。感覺是每晚都做一個夢,夢裡告訴自己,明天會有著希望和新的開始。起來後,卻每小時看著那重重覆覆的日常,即將崩塌的世界,總覺得夜裡的夢,心中的期望以無可挽回地幻滅。到了晚上,又會有一個夢,或者一種意識,告訴自己白天看到的都是假象,人生還是有希望。然後又重覆白天的破滅⋯⋯

問過大熊,問過阿匐,他們已經沒有耐性回應我,這份破滅感如何對治。

嗯,其實我是知道來源的。我希望這個世界還有一點點希望讓我持續活下去,畢竟死不了。然而當現實在眼前之時,所有的希望都只是幻想,殘酷地每天折磨著,既不能終結又不願面對,而又不能不面對。

我也知道這種想法是,有些事情想得到,又不在自己掌控之中。我想過的生活,苦苦掙扎多年仍是得不到,得到了可能就開心沒事囉。得不到就只是一種苦痛,地獄一般的苦。

跟窮一樣,是一種病。

是的,窮是一種病,病是,由不得你支配和控制。因為你窮就得不到醫治,因為你窮,其他人都會對你白眼,不尊重,因為你窮,你就只能只有伴隨著這個病終老。

關於將來我完全負面消極和沒底。我也不想有甚麼將來。當然這個情況很可能是找到另一半就會改變,畢竟當日子是兩個人要過的時候就會變得不一樣。以我這種編輯系人格,甚至很有可能是對方有著強烈的理想和願意,我犧牲自己成全她也說不定。

老土一句,關於將來誰說得準呢?

一向都和年紀比較大的人聊得來。以前是學校老師,最近是公司兩位師傅,他們跟我講了好多家庭議題。

有一天聽到媽媽同事和金毛師傅聊天,師傅表示他兒子現在怎樣怎樣,媽媽同事支支吾吾說:「我不知道你的背景⋯⋯」

在一邊的我楞了一楞,他們五年同事,居然不知道師傅離婚有兒子。

呃⋯⋯我第一天就知道了。

心裡稍為有點暗喜,覺得自己知道的事情比較多。覺得自己也許是一個善於聆聽,包容度又高的人。

其實有時我都不知道為甚麼他們要跟我講這些東西。其實不關我事,有時我也不怎麼想知,因為聽了,會覺得不開心。覺得,人世間不應有這些悲劇,悲劇應該只出現在我身上,大家都是好人,應當順順當當無風無浪過一生。

當然這也是我的一廂情願。

講著講著,同事講到了冰山理論。即使,冰山浮出海面的只有一個角落,另外有一大部份沉落在海底看不見。人與冰山一樣是同樣的構成,我們看見的往往只一個角落而已。從來無從得知你講了甚麼話會得罪人,無法預測其他人的反應。

我們的文化又不習慣向其他人解釋自己,一來解釋了別人未必上心在意,二來解釋自己代表你這個人自我過盛,自我過盛是精神疾病。最好所有行為舉止都不超越某條莫明的界線。沒有個人沒有自我就最好了。

舉個例子。

數年前在書店工作,組裡有一位女同事住將軍澳,常說想去屯門玩,又覺得交通路程太遠。我說:去好爺家睡一晚囉。

她大叫:「你變態㗎。」

吓?我變態?既然你覺得遠,去同事家過一晚有何不可?在台灣時我也常去台中台北的學長姐家過夜,去澳門馬來西亞也住朋友家。

後來,好爺生病月逾,我去屯門探望。才知道整整一個月都沒有一位同事問候過他,whatsapp都沒有。

我是真的相當十分奇怪。生病了互相問候不是正常社交嗎?後來又終於有一次,一位女同事生病,我問候了一句,結果上司召了我入房:

聽說你騷擾女同事,你還是不要太關心。

後來三年我一句話一個email都沒有跟她有任何交雜。所有與她一同合作的工序,我都一個人做完。

排版設計拍照找印刷廠與作者簽約做電子書採訪上架開車送貨文宣設計⋯⋯就是那段時間鍛煉而來的。

所以,我還真的很討厭自己。在我的世界只有硬幣的兩面,朋友在英女皇頭一面,敵人在數字那一面。沒有中間也沒有灰色地帶。在朋友那一面,做甚麼我都可以。一旦去了敵人那邊,我就只會黑面。

如果我不是這樣的性格,如果我不是我,大概就不會有這種感覺吧。如果性格決定命運,那麼我這種性格就注定失敗了。也注定人生不會好過。

近來常看到少年失蹤,家人在FB尋人還報警求助。忽然讓我想起兩件小事。

第一件事發生在幼稚園。有一天屋企人還在睡,我眼看校巴要到了,便自己一個,由邨頭,走到邨中間,大約400米,上校車回學校。屋企人醒來後大驚失色,打電話去學校才知道我自己去搭校巴了。

這件事我完全沒印象,只記得校巴司機叫藍太。嗯,幼稚園時我已經很自我,那時我欺負過其他小朋友。

第二件事記得很清楚,六年級,有一次和屋企人去旺角。那時候我帶著自己很喜歡的啤酒錢包,嗯,當時同學間流行一款汽水罐錢包。我也去抽了,花了5元還是20元?無論多少錢,對我都很多錢。我很喜歡它,給它裝了個爬山扣,每天掛在腰間,上學也不例外。

這個習慣至今改不了,只要我喜歡的東西都會每天帶出門,每天做。例如看書。二十年來沒間斷過。

在旺角街頭走著走著,啤酒錢包居然不見了!!!

我非常心急,央求著要回去找錢包。只不過沿路走回去而已,反正在逛街,沒差吧!那是我心愛的錢包呢。可是,怎麼說都沒用。大人只顧向前走,我落在後面,想著想著,既然如此,我自己找。

便自己回頭找了。結果當然是找不到,還迷路。然後,向著火車站的方向,我記得有一段騎樓,天花是玻璃窗。沿著騎樓走,到了火車站,沒錢。我很記得火車票單程8元。沒錢就鑽過閘下面,搭車回北區。

是的。我當時住北區。

後來聽說,大人神色慌張,小孩不見了,立即找差人叔叔幫忙。差人叔叔說,小孩子都六年級了,十一歲,這麼大個,應該自己找到路回家。

喂,旺角和北區喎!

他們找我這件事,是後來才知道的,至少他們發現我才知道。他們發現我的時候我已經蹲在門口等開門。因為鎖匙放在啤酒錢包裡。至於他們為甚麼不在旺角找,我就不知道了!

只知道從那時開始,每論我去哪裡,不去哪裡,都沒有人會問我一句。反正,沒有人聽我想法的狀況恐怕已經維持了好一段時間。後來也不覺得怎麼樣。任何決定都是自己做,要去哪裡都是自己去。

這兩個故事我簡略地給頭架send了message。他看了,沒有回應。我有點失望。想說他會講些甚麼,至少說句話。沒想到已讀不回。不過,我是誰呢?憑甚麼要回我呢?嗯,憑甚麼要關心我的想法和感受呢?

關於冰山理論,中學時已經在想,到底有沒有人能接受這個我呢?被龐大的過去所絪綁住的我。嗯,就像《非誠勿擾》,我真的可以把自己從六歳以來的所有細節和事情都講出來。不過⋯⋯講出來又如何?

開始寫作一個新的舊系列。嗯,朋友系列。這兩年都在斷捨離朋友。well,社交斷捨離?非也,零社交哩我。我想試試把一些舊日的故事寫出來。寫了些頭架的事情,篇幅太冗長。也許要截選一些段落才可以。分開幾個章節來寫。一個人,一件事,一份感情。

yo!寫完,就可以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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